次日清晨,张麟轩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大的软床上,身前不远处,有个红衣女子端着一盆热水,偏头望着自己,俏皮地笑道:“公子醒了,擦擦脸吧。”
张麟轩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简单地擦了擦脸,然后开始“调戏”眼前这位自己院中的大丫鬟,一脸坏笑道:“我家小凤凰,可是胖了不少?!记得公子我离乡的时候,还是瘦瘦的呢。”言语之际,少年时将手举在胸前,有意无意地比划了几下。
“确是胖了,不过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女子莞尔一笑,天然妩媚,极为动人,好似香醇美酒,杯杯醉人心。
“你这丫头,好不害臊。近些年出落的倒是愈发的漂亮了,不知那姓徐的可有给你在那胭脂榜上排排名次?”
“徐公子不曾将奴婢排在那榜单之上。不过去年除夕,坊间曾有传言说,说徐公子打算写一个胭脂副榜,好像是有奴婢的名字。”
张麟轩轻轻地刮了下女子的鼻梁,柔声笑道:“我家小凤凰这次一定是魁首!”
名为求凰的丫头,闻言后,以贝齿轻咬朱唇,竟是羞红了脸颊。微微上扬的嘴角,似说着内心的欢喜,和那一点点的得意。毕竟天下间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被自己心爱的男子所夸赞呢。那双宛若桃夭般的眼眸不时地眨动着,如那技艺精湛的琴师,轻轻捻动琴弦,于少年心头奏出最美的乐章。
同样是长有一双桃花眼眸的张麟轩,伸出手为面前的女子轻轻整理鬓角处的青丝,然后又贴近女子耳垂,柔声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日不见尚且如此,一年当如何?
羞红脸颊的红衣女子,往身后缩了缩,却被少年揽住纤细腰肢,轻轻放倒在床上,也顾不得手中已然脱落的铜盆,任清水洒在屋内。女子合上眼眸,身体紧张得有些发抖,张麟轩渐渐贴近脸颊,温柔地吻在女子的朱唇上,不安分的右手悄悄解开女子腰间的白色丝带。
“怦怦……”骤然安静的房间里,紧张的心跳声显得尤为突出。
少年那双略显笨拙的手,极为困难地解开女子衣衫上的纽扣,露出半个香肩,如明月般皎洁。
当少年即将见到某些壮阔美景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极不和谐的声音。
“咚……咚”
蓦然睁开眼眸的红衣女子,瞧着少年这狠不得打死门外人的神色,不由得扑哧一笑,柔声道:“公子还是先去开门吧!”
张麟轩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无奈地去给人开门,躺在床上的求凰重新穿好衣物,起身打扫方才洒在地上的水,瞧着少年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女子不禁翘起嘴角。
张麟轩打开房门,门外站着少年的五哥。一身洁净白衣的五公子张麟默,未等少年开口询问,张麟默便板着脸极为严肃的说道,不过眼神却在刻意地躲着不去看少年:“父王在前厅有事叫你过去……刚才……总之,打扰了,下次我会注意,还有,别忘了,你还没有及冠。”
不等张麟轩答话,一身白衣的张麟默便神色尴尬地急忙走开了。
兄长的举动倒是给张麟轩弄得手足无措,一袭红衣的求凰好心提醒道:“五公子不仅是巡守司的主人,还是一位六层楼的修士。”
巡守司,由北境三州最好的暗探组成,专管情报调查一事,故而墙外闻声如眼视的本事自然是家常便饭。张麟默能当上它的主人,自然不会是凭借王府公子的身份,而是有真本领的。更何况五公子还是一位修士,五感本身就以超过常人。所以无论刚才屋内多么安静,那些细微的声音总归还会有的,自然而然地便就会落在张麟默耳中。
张麟轩心中了然,怪不得五哥方才会有这般举动。望着求凰,少年故作女儿姿态,扭扭捏捏,双手忽然捧住脸颊,柔柔弱弱地说道:“真真是羞死人了!”
红衣女子朝着少年翻了个白眼:“恶心!赶紧去吧,王爷还在等你呢。”
张麟轩忽然又凑到求凰身边,十分无赖地说道:“你亲我一口,我就走!”少年拉住女子的手臂,央求道:“就一下,一下!”
女子有些无奈,只好轻轻吻在张麟轩的脸颊上,后者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王府厨房,一位董姓老人开始准备午饭,忽然摇摇头,双臂环胸,站在门口,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老人忽然找不出言语来形容,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
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从门外路过,手里提着半壶酒,瞧着老哥哥的举动,咧嘴笑道:“真是为老不尊,孩子们之间卿卿我我,你也偷看!怎么了,莫不是人到老年还想干柴碰一碰烈火?!”
“滚!”
“得嘞!”
王府正厅,有位来自儒家书院的年轻儒士端坐在椅子上,身侧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老王爷坐在主位上,略显有些随意,轻轻挥手,着人看茶。
来自南边那座竹芒书院的儒家门生开门见山道:“想必老王爷已然知晓在下来意,不知老王爷意下如何?”
老王爷很随意的笑了笑,道:“不过是一个自小养在王府,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罢了,儒家何至于如此?”
“还请王爷以天下为重。”
“佛门讲究慈悲为怀,儒家也提倡仁恕之道,事情都已经过了数百年,为何还容不下一个孩子?”
“非是我儒家容不下她,奈何世人不容。我儒家弟子当为万世思量,怎敢有半分疏忽。”年轻儒士起身,笑道:“王爷,在下来此之前曾有过一番调查,那女子在王府中不过是个一等丫环,更无所谓的命数因果牵连。王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书院问询两次,王爷皆以各种理由推脱。前两次儒家由于某些原因,无法巡视北方,故此随意将那女子带离,恐不能服众,所以也不好与王爷讨要此人。只不过这一次不仅仅是儒家学宫瞧的清清楚楚,就连天幕之上的道门真君也是心有感应,那一箭牵扯不小,不单单是杀了两个人那么简单。”
老王爷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道:“人老了,总是爱犯困。”
儒士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在下有一事不解,王爷为何非要苦苦护着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单单一个承诺,不值得王爷如此吧?!”
老王爷眉头微皱,神色颇为不悦:“仁义礼智信,诚信之重,还要我一个旁人多说?!”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儒生忽然起身作揖,“学生受教了。”
老王爷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当年之事,何苦牵连至今?”
“愿盛世长存,安定无忧,学生所为,实乃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之举,还望王爷见谅。”
一身云纹长袍的少年公子忽然大摇大摆地走进正厅,与父亲和年轻儒士一一见礼,老王爷点了点头,年轻儒士作揖还礼。
张麟轩起身后对着年轻儒士笑道:“请问先生可有喜欢的女子?”
年轻儒士不知少年何意,只是笑着摇摇头。
张麟轩有些无奈,思量片刻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便
没什么道理可讲了。”
儒生有些不解,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书上不是有‘怒发冲冠为红颜’一语吗,先生要带走的人,是晚辈的媳妇,若是让先生在我家把我媳妇带走了,这传出去,我镇北王府岂不是很丢人,所以先生还是请回吧。”少年轻声笑道。关于求凰的事,少年打小就知道,但没办法,既然喜欢她,这辈子就没有让她独自面对的道理,如果有一天真的要被儒家强行带走,那也只能是少年死了之后。
老王爷瞧着自己儿子混不吝的样子,嘴角不禁流露出笑意。其实在很小的时候,老王爷对少年就流露出一种偏爱,因为自己这个最小的儿子,在诸多孩子中,跟年轻时的自己最为相似。
张麟轩嘴角微微上扬,眼神轻蔑,心道,把我未来媳妇带走?怎么可能呢。
张麟轩年少醉酒时,曾有一过番“豪言壮语”。镇北王府的每一个人大概都是知道的。及冠时要娶的可不止李子姑娘,还有自己院中的大丫鬟求凰。不过这院中也只有这一个丫环,加不加大字其实无所谓。
由于张麟轩的话,王府的一些下人虽然不会刻意巴结那两名女子,但多少还是会将其视为主子,而不是跟自己一样的奴婢。
“公子这是要逐客?”年轻儒士脸上瞧不出半点愤怒,仍旧笑呵呵的样子。
张麟轩很随意的点了点头,轻声笑道:“即然是读书人那总还是要些脸面的吧?”
“客随主便,这是自然。”年轻儒士领着那七八岁的孩子一同走出,临出门时,回身笑道:“公子可知,读书人也不是全部都讲理的。”
“单说中正平和四字,你便不如齐先生,更遑论学问二字?”张麟轩偏着头笑道。
年轻儒士领着孩子走出门去,不再做口舌之争。孩子望着自己先生的神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生似乎很生气,但好像又没那么生气,孩子只能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无所事事。
儒士揉了下孩子的脑袋,笑道:“当先生的争不过,便由你去争吧。”
孩子不解其意,一向乖巧懂事的孩子只是点点头,默默的记住了自家先生的话。孩子心里明白,这趟北上似乎并不愉快,因为南归之时自家先生已然由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儒士变成了一个暮气沉沉的耄耋老者。原本如夏花般璀璨的心湖景象,也变得秋风萧瑟,异常落寞。
孩子大概知道一些原因,不过又说不太准,总之跟那位姓齐的先生有关。
来时不过半日路程,归去时整整走了三日。当然王府内的张麟轩不会知道这一切。
儒士走后,张麟轩靠在椅子上,后背已然被些许汗水浸湿。镇北王爷望着儿子身后湿透的衣衫,忽觉得有些好笑,堂堂镇北王府的七公子,竟然在自家被吓得满身是汗。
“方才胆子挺大啊,都敢跟一个走到十层楼的儒家修士叫板了!?”老王爷饮尽最后一口茶,笑道。
张麟轩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竹芒书院的新院长,苏砚安,取自笔耕砚田,居安思危八个字,算是儒家如今数一数二的读书人了。与琳琅书院的齐先生是故交,两人曾有过一番令世人瞩目的登高论道,最后以他跌境自囚而结束。他之所以离去,是因为你方才以言语间谈及到了那位齐先生,一个顶端修士,道心动摇可不是一件小事,迫于无奈只好离去而已。否则当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该要耍一耍读书人的书上神通了。”老王爷望向门外,神色从容。
“一院山主,更是修士顶峰,父王您跟我说实话,您当真一点都不害怕?他若是要动手,可不见得有人拦得住!”少年打趣道。
“镇北王府是我的家,他修为再强大,终归是个来主家求人的客人,岂有怕他的道理?更何况十层楼而已,真得不算什么!”老王爷满脸笑意地看向自家的傻儿子。
张麟轩有些无语,但对父亲的话还是深信不疑。不过修士苦苦追求的第十境都不算什么,那修行又有何用,这个世道讲理讲到最后,难免还是要用拳头的。少年不再思考父亲的言语,忧心忡忡地问道:“求凰的事您打算怎么办?”
老王爷起身,双手拢袖,站在门边,不知在想些什么,背对着少年轻声道:“等哪天爹死了,也就不护着她了,到时候可就该由你这个做丈夫的去护着那丫头了。”
少年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王爷笑了笑,道:“其实没及冠,也不是不可以成亲,毕竟我跟你娘成亲的时候我也才十六岁。”
张麟轩竟是难得流露出一种害羞神色。
老王爷走出门外,不知望向何处,沉声道:“徐瑾那老娘们下手是真狠,好歹是跟了这么多年老人,打断腿,找个地方关起来也就罢了,何必让人死无全尸呢。”
关于昨日之事,少年并未与父亲说过,想来应是朔方城的王府暗卫告知。
老王爷忽然转过头,与张麟轩打趣道:“求凰,溪亭,宋珺宓,我儿子的桃花也不少呀!”
张麟轩闻言不禁呛了一口,不禁咳了几声,神色极为尴尬,眼珠打转,不知看向何处是好。
瞧着儿子的窘迫模样,老王爷笑得格外开心。
门外的老王爷似乎站的有些累了,便直接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抬起头,仰望苍穹。
大日高悬,既让人心生向往,也让人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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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霖偶至,万物各得生养;云销雨霁,山野怡人。
千里之外,一袭青衫的读书人,背着书箱,手拿着一根行山杖,在泥泞的山间小路上不停奔波,偶见一破庙,读书人便想着歇歇脚。
走进庙中,正当中供奉着一尊山神泥塑,只可惜早已破败不堪。读书人作揖行礼,然后坐在了庙门边上,取出书箱内所剩不多的干粮,打算先填饱肚子,至于还剩多少且不去想,瞧着门外的山野景色,读书人笑容灿烂。
片刻之后,有一衣衫破烂不堪,肤色黝黑的赤脚男子拎着一只山鸡大摇大摆地走进庙中。男人只是瞥了一眼坐在门口的读书人,然后径直走到神像身前,架起一堆篝火,将山鸡处理好后放在火上烤,男子翘着脚躺在一旁,也不去搭理那个读书人,只是默默地等着山鸡烤好,然后饱餐一顿。
一袭青衫的读书人填饱肚子后,开始默默读书,声音并不洪亮,但落在男人耳中却如春雷炸响。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夫子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僻而近中正也。”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那男人捂住双耳,咆哮着站起身,化作一只通体雪白,形似骏马的异兽,面容狰狞。
一本书籍中曾这样记载: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声,以虎豹为食,可御兵。
青衫读书人合上书籍,站直身体望着那只体型庞大的异兽,从容淡定,笑道:“白白净净的多好。”
异兽口吐人言:“我不去惹你,你何苦招惹于我!”
读书人笑道:“方才那篇文章出自一位老先生笔下,名为《劝学》。君子曰:学不可以已。苦守着一块刻有圣人文章的石碑,已有百年,却不愿去思量其学问之根本究竟在何处,每日如此荒度,难不成非要等到大限之日来临,带着所有的遗憾和愤恨就此离开?”
“与你何干!”异兽咆哮道。
“理由有三,一来随先生游学时,曾有幸见过那石碑所刻之文章,心神往之,故下山后便来此,想着能不能有机会再看上一眼。其二,听说过早年间你在中州的一些事迹,不忍你在此受苦。其三,此地的山野精魄对你观感不错,所以我想让你真正融入这里,不必再小心翼翼的活着。”
“三言两语就想让我信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花花肠子,来此无非是为了那碑文而已,休想!”异兽忽然仰头嘶鸣,引得此间山水动荡不安,气机紊乱。
读书人摇摇头,脱口而出:“狩岳巡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巡守四方,震慑人间。
动荡不安的山水气运骤然平静,再无波澜。
“本命字?!你……你是儒家圣人?!”
读书人点头又摇头,笑道:“字吗,倒是本命字,但儒家圣人四字可不敢承认。”
异兽重新化作人形,尽管表面上依旧对这个读书人给予极大的敌意,但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也许眼前这个读书人不太一样。
那碑文所载是一篇山水论,其根本在于如何治理一地山河,特别之处在于能为一地山水正神,生出那儒家读书人才有的浩然气,不过这却与儒家制定一条山水规矩极为不合。
“看样子你是打算跟我好好聊一聊了对吗,那就坐着说话吧,站着很累的。”读书人率先坐下,脸上的笑容如春日般温暖。
男子也坐下,沉声道:“聊什么?”
“方才说过了,先解决你的困难,然后让你真正融入此方天地,你觉得如何?。”
“融入此方天地,你莫不是想让我当那山岳正神?”
读书人点点头。
“你疯了不曾,我是妖族!若是有朝一日妖族归来,你就不怕我到时打烂一地山水,近而牵扯一国山河气运的崩坏,从而为妖族营造那所谓的地利?!”男人显然觉得那读书人有些失心疯。
读书人有些哑口无言,只得挠了挠头,难道自己找了个傻子不成?读书人还是很随和的笑道:“当不当,一句话的事!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
“一地山水神祗难不成是你说当就当的?!需知此地东边便有一家书院,是我想当便当的不成?!再说了我为何要当那山水神祗,舍去自由之身不要,反到要去庇护一地生灵?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为你们儒家去打理天下,我做不到!”
读书人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活了多久了?”
男人忽然警觉起来,谈不拢,就是要动手了吗?!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读书人对男人的举动毫不在意,反而笑道:“万年前那场大战你应该是没有经历过的吧,单单一个结果便是你怨怼整座天下的缘故?便是你厌恶所有读书人的缘故?你应该知道那碑文的主人也是个读书人;再者你说的自由之身,百余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整整山下凡夫俗子的一生时光,你守在山中,不得离开庙宇百里,不一样是没有自由,每日午时受罡风侵蚀,这样的日子就是你想要的的?至于你担心的书院,我既然让你去当,便自然不会给你增加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读书人从书箱中取出一块玉牌,交给男人,笑道:“想当就拿着这块玉牌去趟你说的那个书院,然后回来上任就好。”
男人接过玉牌的同时,心湖异象骤生。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心湖之上忽然出现两个人影,皆是盘膝而坐低头不语。
男人错愕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虚则知实之情,静则知动者正。大道就在眼前,望君一路平安顺遂。”读书人站起身,背好书箱,准备继续远游了。
“这般帮助一个异族,仅凭所谓的善心不成?”突然受到读书人天大恩惠的赤脚男子,难以置信,心中又生一股惊恐,再而是恼怒。
又有谁会愿意成为他人的棋子呢!
“与其想着我如何害你,倒不如试着去相信这个世界,它虽然污秽,但远没有你我所想的那么不堪!”读书人走出破庙,对着此方天地作揖行礼。
庙内的男人忽然喊了一声先生。
闻声的读书人没有转身,只是轻轻笑道:“再看石碑之事,如若此次北上可以顺利南归的话,我会再来的。”
妖族出身的男子,学着儒家礼仪,郑重一拜。
面朝青山的读书人,笑容灿烂。
那男子起身后,读书人已然不见踪迹,他握着手中的玉牌,思绪飘远,回想起许多昔日的事……
破庙不远处,一袭青衫的读书人行走在山野之间,自幼年起这个姓齐的读书人,便极爱流连于青山绿水间,抬头时可见云卷云舒;低身时,可知山花烂漫。
读书人离开时,在心中默默许下一个愿望,算是对这座天下第一位妖族出身的山岳正身的一份期许,也算是对自身的勉励。
愿此方山河选择了你,不会失望,不会遗憾;大道在脚下,不断前行便是。
至于为何那般笃定,这个妖族出身的男子会去当那个山岳神祗,姓齐的似乎也说不准,但他知道那个男人不但会去当,而且会当的很好。
这就是没道理可讲的事,因为这个读书人姓齐,因为这个读书人叫齐岳泽,儒家圣人有言,曾称其为“一肩可担山岳之重,一肩可挑大泽之深。”
这个读书人的先生曾半开玩笑的说,若是山水一肩挑之,岂不更厉害?
山水一肩,岂不是挑起了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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